第6章 兴顺大队 (第1/1页)

    （从这章开始，每章2000字以上！）

    1990年的7月末，在江南省常乐市临河镇的这个村子里，午后的太阳正毫不吝惜地将它的热量倾洒在每一寸土地上，晒在站在公路上无措的姐弟三人身上，晒在围着他们身边的一大群伢儿们身上。

    他们的身上似乎要被晒烤出油来。这些大大小小的伢儿们脸上表情不一，有的是气愤，有的是同情，更有的是害怕。

    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，风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。几只公鸡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，晃晃悠悠地走到公路旁边的大草篙旁躲了起来，草篙旁猪圈里的那头白猪也被晒得哼哧哼哧地喘大气。

    午后的知了们藏在树上，正撕扯着嗓子聒噪不停，让人更是烦躁。

    姐弟身处的这个村子是兴顺大队，一共有15个生产队，每个生产队大约有三四十户人家。最东边的是第1生产队，第15生产队在最西侧。

    村里各家各户的房子都是南北向，从东向西一字排开，在第5生产队和第6生产队之间遇到一条万顺河，跳过这条河道，又向前延伸出去，看起来倒也还算整齐。

    位于5队和6队之间的万顺河宽十二三米的样子，河水最深处将近三米。河面上有一座大石桥，将这两个生产队连接起来。每年夏季，雨水充足时，河水上涨，河水几乎要碰到桥面。

    到了冬季，河里的水几乎干涸，只有河道里那些沟沟槽槽里有些积水。这时大队就会安排村民过来清淤，用大锹将淤泥甩到堤坡上，正好肥了坡上的盘根草。即使到了冬季，这些盘根草也长得郁郁葱葱，护着河堤。

    沿着河堤上的公路向东约4里左右，就是临河镇的街镇。

    兴顺大队的村子有些台基高，有些台基低，这些房屋也随着地势错落起伏，远远望去，如同一条在大地上游弋的巨龙。

    除了极少数的几户人家是两层楼房外，村里其他家都是一层的平房。

    房子的前半部分多是一个堂屋带一间主房的两室结构，房子的后半部分则是一个厨房带一间偏房的结构。人多的家庭还会在房子前后两部分中间挤出一两间狭小的耳房。有的人家还会在前房和后房之间留出一个天井，打上一口压水井，吃从地下压上来的井水，而不用到前面河里挑水吃。

    村里每户门前都是一个宽度相仿的台子，每家台子的平整光滑度和干净度大致反应了这家人的勤和懒。勤快家庭的台子又干净又平整，而有些懒惰家庭在下雨后没有及时把人或动物走过留下的脚印抹平，路面干枯后那台子上就会留下坑坑洼洼的脚印子，让邻居们瞧不起。

    家家户户的台子连在一起，形成一整条宽约5米左右的大台道。

    每到炎热夏季的傍晚，家家户户都将家里所有的竹床搬出来，放在自家台子上，坐在上面乘凉。有些人家甚至将小饭桌搬出来，在外面凉凉快快地吃晚饭。夜晚的时候，家里的伢儿们和男人们就在这些竹床上睡觉。没办法，在这火炉似的天气里，还动不动就停电，连电风扇也用不了，呆在屋子里实在是热的受不了啊！

    下了这条大道，坡下是宽8、9米的大坪，比每家门前大台道的地势低了约半米左右。

    朱家那年盖新房子时，在台道下坡位置的两棵大枣树中间用青砖砌起了5个下坡的台阶，下雨时再也不用担心像其他人家那样下坡时容易滑倒在泥地里。

    大坪靠近房子的这一侧被大队统一划出来一条跑拖拉机的公路。这条公路原准备修成一条水泥马路，但大队一直也没拨钱修上水泥路面，所以还是和上面台道一样的泥地，一下雨，满地泥泞。拖拉机在这泥地里跑的时候，时常会被困在泥坑里。

    大坪的另一侧是各家的茅房、猪圈、粪堆、稻草篙、棉梗篙等。沿着大坪，下了长满各种树木的斜坡，是一条长长的河道。这条河宽15米左右，被大队按照各生产队的起始位置打上河坝，隔成了一段一段，分给了一个个的生产队。每队前面的一段，都是该队的一口优质鱼塘，如今都分别承包给了不同队里的村民。

    兴顺村各队都有很多鱼塘，队里按照“抓阄”的方式分别承包给本队的队员。这些鱼塘当中，各生产队门前的这条河都是最好的鱼塘。家里没有水井的队员经常到门前的这口条河里淘米、洗菜，塘边树上的果子也会掉落到河里，给了河里鱼们充足的营养。

    谁家只要承包到这条河塘，每年只需春季放入鱼苗，夏天割草、撒些谷子或米糠喂鱼，当年岁末就会获得大丰收！所以，这条河塘是各家各户都想得到的“风水宝塘”！

    这条河塘的南侧是一条宽宽的河堤，又称“台子田”，被队里用做了旱田，里面种上了棉花或芝麻。因为村前的这条河用河坝隔断后分给不同的生产队，连到河堤上后就隔断了每个生产队的台子田。

    台子田的南侧是一条东西向的从1队通到15队的长长机耕路，与河坝垂直相交，形成一个“丁”字形。

    东西向机耕路南侧，是一大片的旱田，里面种的是棉花，还间种了一些芝麻。洁白的棉花点缀在墨绿的叶、灰黑的梗之中，远远望去，如夜空中一颗颗闪耀着的星星。

    视线的更远处，是大片大片的水稻田，这是兴顺大队的南岸水稻田。在视线的尽头，是一排与兴顺大队平行的另外一个村庄——兴华大队。

    兴顺大队的东岸水田和兴华大队的水稻田被一条长长的涧沟隔开。这些隔开不同大队田地的细长涧沟很难分给哪个大队，所以一直也没有承包给个人，渐渐成了野沟，里面长满了各种水草、莲藕、菱角、荸荠和泥鳅、鳝鱼。

    因为没有人喂养鱼食，里面的水一直清澈见底。一年四季都有人在这些涧沟里钓鱼或摸鱼。夏天有人在河里绞水草、摘菱角，冬天有人在这泥里挖莲藕和荸荠。

    兴顺大队每户都有一个后院。后院起始于房后的一块1米5左右的屋脚台子，屋脚台子外面是一个很陡的大斜坡，下了这斜坡以后就是各家屋后的菜园子。

    每家后院的斜坡上都长着稀稀落落的树木，有的家还栽着桃树、梨树、栀子花树。

    朱传国家后院台子上除了两颗栀子花树、三株美人蕉外，就是固堤固台子的盘根草。斜坡上除了她mama嫁过来以后，从她姥姥家带来种子亲手种下的十几颗毛竹。家里的扫帚、夰子所需的竹子都是采自这片小竹林。

    现在这片小竹林里的毛竹已经比家里的两层楼房还要高。

    家里斜坡正对厨房的位置，用青砖砌上了仅能供2人侧身通过的小台阶，可以直接到达自家的菜园。

    各家都在后院斜坡的树下和菜园里种满各种各样的应季蔬菜，足够全家人吃用。

    后院旁边是一条宽约5米的长河道，也被大队按各生产队所处的位置隔断，分给了相应的生产队。

    过了这条河道，就是兴顺大队旱涝保收的水稻田。这水稻田一直向北，就是兴顺村的北岸水稻田。北岸水稻田延伸过去，直到遇到另一条长长的涧沟，将其与另外一个村子兴业大队的水稻田隔开。

    水稻田的稻穗沉甸甸的，正是收割的时节。

    临河镇人多耕地少，大部分水田都是种的“早稻”和“晚稻”两季稻，收完早稻后，马上抢种晚稻。旱田则是一季赶着一季地套种庄稼。

    村里的大人们就在这些水稻田里忙着“双抢”——抢收早稻，抢播晚稻。

    可是这三个伢儿家里的大人此刻却不在自家的水稻田里忙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