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5 梦里梦外皆琴音 (第1/1页)

    今晚的月很圆，空气中充满燥热，树上的知了在唱歌。

    夜色下的滑梯上，阴影里依次坐着三个小身体，六条垂下的腿，荡着同样的节奏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拒绝那对春晖父母？”韦琳琳都声音很平静，她不是质问和责备，只是单纯地弄清楚原因。

    善念念已经吃光了蛋黄，手里还剩两瓣儿了蛋白。喜欢的最后吃，幸福指数和甜蜜感会更高。

    “她……她像一团火。”

    潜台词，春晖mama穿了一身红，我害怕。

    唐歆玥想起消防演习时善念念的表现，她似乎对火畏之如虎。“所以……你是害怕火？”

    火，是善念念的噩梦，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场火，母亲在里面燃烧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。

    不光如此，她对一切红色也都畏惧，情绪会失控。

    善念念点头，算是应了。

    韦琳琳默默记下了。“DK是什么？

    善念念吃掉二分之一蛋白，机械地回答“百科全书”。

    唐歆玥没读过百科书，想来应该很有趣。她偏着头，苦苦思考问：“你觉得护理员讲的无聊吗？或者书本太枯燥？”

    回答她的是摇头。“很快就看完了。”

    所以善念念在那发呆，只是因为她读完了护理员要求的书，无事可做？唐歆玥年长于善念念，课程学了更久，可她知道自己背不下来。

    善念念的大脑是什么做的？唐歆玥很想打开看看，她被自己的残忍想法吓到了。

    善念念不懂她的小九九，又补了一刀，“DK可以看很久。”

    明明很普通的话，唐歆玥却感到了巨大的鸿沟，和不可逾越。

    “DK我来想办法。”韦琳琳不想让善念念失望，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。

    虽然没有得到，但这种每一个小心愿都被重视的感觉，很好。她咧着嘴，笑的一言难尽。

    “今天到此为止了，回去记得要漱口。”

    每天加餐一个鸡蛋，牙齿当然要刷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不了解善念念的，只会觉得她应得很敷衍。

    像……恃宠而骄。

    唐歆玥默默瞥了眼善念念，琳琳姐对她真好。

    “老样子，大家悄悄回去睡了，不要惊动大家。”

    三只小猫头鹰排着队，左顾右盼，悄无声息地，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寝室走。

    进入走廊，打头阵的韦琳琳忽然转回头，朝那两只“嘘”，同时摆手势，躲！

    有敌情！

    两个人躲在韦琳琳后面，韦琳琳躲在墙转角，屏住声息。

    事实上，两个保安根本没发现她们。

    他们在搬一个很大的家伙，那家伙分明很重，隔得很远都能听到粗重的呼吸。看样子东西是要放进小礼堂的。

    说是礼堂，其实只是一个大一点的教室，可以容纳很多人。孤儿院的迎新会，或集体电影都在那里看。

    旁边有个监工。

    严护理员手里拿着张纸，嘴里念叨着：“小心一点，慢慢慢！听说里面装的是施坦威，小南总亲自挑选的，比你们一年工资都多。”

    何止一年工资，保安十年都未必能赚到。

    严护理员回身，手里拿着液体胶水，随意地在纸背面涂抹几下，啪唧贴在了板报上。

    她后腿两步，欣赏着海报上俊逸的青年。

    “啧啧，生的真好啊，太俊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的演奏，这是什么福气？”

    “感谢南总，感谢小南总！”

    严护理员念念有词，这时两个保安出来了，完成了使命。“好，辛苦了，都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保安撤了，严护理员悠哉悠哉，哼着90年代流行金曲也去休息了。

    隐在暗处的几个孩子如释重负。好奇是孩子的天性，严护理的奇怪行为吊起了她们的好奇心，几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黑板报，看到了海报上的信息。

    画面正中是一架锃亮的钢琴，黑白的键子散发着金属的质感，彷佛有音符跃然琴上。

    善念念的手指屈起，下意识地在腿侧轻敲了两下。

    画面一角的圆形中，印着钢琴师的画像。年轻、英俊，比小礼堂播放的电影男明星还好看。

    唐歆玥往前一步，出神地看着，嘴里低声读着，“知名钢琴家乐君羡，将于仲夏春晖小礼堂举行‘梦之声’钢琴演奏。”

    孩子么也像做了一场绮丽的梦，梦里梦外都是钢琴的旋律。

    “演奏是在七月，还有，嗯…三天。”韦琳琳算了下日子，得出结论。

    三天呢？

    孤儿院要来人了？给她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一点新意。

    那天夜里，善念念辗转反侧睡不着，她瞪着天花板计算时间。

    以秒计，六位数递减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装修地现代雅致的客厅里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。

    镜前，年轻的男子凝视着镜中的自己。

    没有顾影自怜。

    只是观察、审视，充满严肃的意味。

    三个月前的车祸，将他的人生彻底逆转。

    他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被迫取消，他成了很多人口中罔顾他人生命、造成追尾事故的凶手。

    他付出了两根手指、一张脸的代价。

    在出院后他开始了无休止的整容，试图恢复原来的样貌。

    刀子在脸上狠狠地刮，一遍又一遍，他咬着牙挺过来。

    幸而手术很成功。

    但，白璧微瑕。

    他的左眼皮上还留着一道小小的疤，不仔细看很难看出，他还是用头发遮了一点点。

    最致命的伤害在手指。

    他安装了假指，依然可以演奏美妙的肖邦和莫扎特，却再也无法达到巅峰时的水准。

    这意味着，他将告别金色大厅，告别卡耐基，告别国家大剧院。

    身后，身材曼妙的女孩蹙了蹙眉，在他转过来之际，复又恢复了微笑的亲切模样。

    “君羡，爸爸说只要你继续练习，他相信奇迹就会发生。你曾经创造了无数奇迹，未来依然可以。”

    乐君羡走上前，接过了她递出来的手，贴在胸口，无比珍视。“然然，谢谢你和老师一直以来的期许，我，不会放弃。”

    女孩名叫邵然，是国宝级钢琴大师邵玉章的女儿，也是乐君羡理论上的师姐。

    他们，是姐弟恋。

    乐君羡走到客厅的琴架前，手指摁上键，接着是落雨般的手速。

    音律依然动人。

    只是…到底不同了。

    邵然在鼓掌，热情而真挚。“你这样的状态我就放心了。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应下南氏的邀请呢，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，你比我想象的更强大。”

    乐君羡嘴角扯出一丝苦笑。这个出身音乐世家的师姐并没有继承其父的音乐基因。所以她根本没有听出他和以前的不同。

    算了，是他苛求太多，他爱她就足够了，何必一定要成为灵魂伴侣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