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世谐仙_十二、琵琶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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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十二、琵琶 (第1/1页)

    陆恒一看,原来三人在醉风楼饮酒时与叫来的歌女有些争吵,便道:“那你刚才怎么不骂?”

    “把它引出来不就得了,何必犯它忌讳?”

    “那若是引出来了,你怎么对付它?”

    “对付?”宋葆儿醺醺然冷笑数声,抄起桃木剑,在半空中舞了几舞,道:“这等妖邪鬼怪,打杀了就完了,用得着对付?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陆恒吃人嘴短,只得道:“那要是我遇上了,该如何对付?”

    “也简单,只要找准它的忌讳,反着来就行。比如它忌讳骂歌女,你就夸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忽然脸色一变,颤声道:“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?”

    陆恒也是一惊,道:“好像是……琵琶?”一望窗外,只望见蒙蒙一片黑暗。

    “糟糕,喝过头了!”宋葆儿心中叫苦,忙一手拿剑,一手捉起黑驴蹄,盯着簇新的殿门。

    身后窗外,忽传来琵琶并弦之音!

    宋葆儿惊得大叫,跳起来,回身望窗,琴音竟又在门外响起!

    但闻那屋外琴音忽前忽后,忽左忽右,弹奏者便似有无数分身、已将小屋团团围住一般,那宋葆儿惊叫连连,转来转去,便如一支被琴音抽着跑的大陀螺,不一会儿便支撑不住,一跤坐倒。

    忽听得门外弦做裂帛之声,一个白裙女子手捧琵琶、披头散发,踢门进来;宋葆儿低低惨叫一声,脚一蹬,竟尔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也不留留手,”陆恒殊为惋惜望了望宋葆儿:“我还想吓他呢。”原来他听了几声,便知弹奏者正是阿倩。

    “谁教他胡吹大气,说什么妖邪鬼怪都打杀了?结果这就晕了,我还准备好躲他丢来的黑驴蹄子呢!”阿倩笑道:“天还没黑,你现在又变不成鬼,等晚些,他醒了你再吓他呗。”便收了遮光法术。

    “也不知道他今晚还醒不醒得过来……”陆恒望望宋葆儿嘴边白沫,摇了摇头,拿过口供与阿倩一同细看。

    二人看了一阵,天渐渐黑下来。陆恒刚点起油灯,便听见阿倩轻“咦”一声,分出几页字纸,指给他看,道:“奇怪,那醉风楼遮莫是生意不好?店小二有这许多闲工夫听他们三个喝酒吹牛的言语,还都记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该呀,我前两天进城,醉风楼不还挺热闹的?”陆恒见三人聊天言语竟录了四五页纸,也感蹊跷。

    “诶?这三人也是薄幸男子。”阿倩指着几行字,笑道。

    陆恒一哼,道:“什么叫‘也’?我薄幸,你就不薄幸么?”便凑近看,见那三人因发了注横财,酒后闲言,便谈及将来若是发迹,当如何如何享受。那武叁言道:“我若有了钱,便休了家里黄脸婆,娶个十房八房的。”

    一人大笑称是,另一人却道:“都发财了,还取什么?往烟花巷里一住得了!”

    歌女道:“诸位在楼头潇洒,诸位家里的黄脸婆恐怕还在等米下锅哩,如何说得出这等话?”双方争吵由此而始。

    陆恒心念一动,暗想:“这歌女似乎对此颇有怨气。莫非邪祟与她有关?对了,这儿写着她‘挟琵琶而去’,她就是弹琵琶的!”便在纸堆里翻找歌女供词,灯光却渐渐黯了下去。

    他抬头望灯,却蓦然发觉身边已不是古庙,而是一座酒楼的雅间。他和几位同门正饮酒谈笑,窗边却静静坐着一个手抱琵琶、一身缟素的女人,散着发、低着头。

    “同门?我哪来的什么……”他一个念头还未转过,猛听得一声琵琶响,眼前忽然一黯。

    晴日变作了黑夜,繁华变作了荒芜,同僚、伙计和鼎沸的人声忽然都不见了,破旧的雅间里,只剩下他和窗边弹琵琶的女人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一片花飞故苑空,随风漂泊到帘栊……”

    伴着走调的琴声,女人幽幽低唱。

    他扭头,不愿看见她的脸,却蓦然发觉自己已动惮不得。

    身下的椅子带着他一点儿、一点儿向女人移近;椅脚擦过地板,尖鸣不已。

    “郎君,”她鲜红的指甲在弦上拨出刺耳的音:“你不认我了么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他喉头紧得说出话,只发出几下“嘶呵”之声。

    “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心肝。”纤纤红甲不再拨弦,而是移向他的胸膛。女人的脸也一点点抬起。

    在望见那张他再不也想望见的脸之前,他终于惊醒,满身冷汗。

    “吵着你了?”晨光洒进不算豪奢的卧房,一个熟悉的身影穿一袭白裙、手抱琵琶、坐在窗边,轻轻拨弦。

    那是他的妻子,凌霄门当今掌门的女儿。凭了她,他一个凡世出身的小修士,只四十年便坐到临云府府正的位置,掌一府之刑名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,”他仍喘着粗气,压抑不住怒火:“别再让我看见琵琶!”

    “管我?”她嗤笑一声,连头也不回,仍自拨弦:“你凭什么管我?我问你,爹爹的寿礼你备好了么?”

    他冷静下来,不想教仆人听见他们争吵,便抱了衣服,到外屋更衣。临到门口,才应道:“早备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今晚早些回来。”她冷声道:“爹爹说了,要抱孙子。”

    那是外孙!他忿忿出门,却没有纠正她的勇气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大人,今日有两个仙案,须大人亲审。”临云府公堂,面生红斑的手下递上案卷。

    “你脸上是什么?”他皱眉。

    “属下也不知,”手下赔笑:“想是前日在山中查案,不慎遭了桃花瘴气。”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,展开卷宗,不禁一怔。

    “陈栋瑛?是那个陈栋瑛?”

    “正是前年我凌霄门入门大比的探花,被无尘长老相中,选为女婿的陈仙长。”手下低声禀告,他却似乎从对方公事公办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。

    无尘长老正是当今掌门的嫡亲侄子。算来他和这陈栋瑛还是四门亲家。

    他皱眉,续看那卷宗,却越看越是心惊。

    陈栋瑛原来是隔壁宏安府富商陈家的独子。一个名叫赵玉莲的女子告他犯下三项大罪:欺仙罔圣、背妻弃子、杀妻。

    “这个赵玉莲是谁?”他问道。

    “禀大人,正是他原配妻子。”

    “嗯?这上面不是写了‘杀妻’么?怎么又是他原配妻子告的状?”

    “不错,大人,”手下的脸上仍露出些许惊骇之色:“这是一张阴状。七日前,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拖着一副棺材在堂外击鼓,说他母亲托梦给他:她含冤而死、尸身不腐,要当堂指认负心之人。”

    他脸色骤变,仿佛猛然听见琵琶并弦之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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